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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九華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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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九華宗

獅將被外面墜物的聲響驚醒了。它掂著爪子悄悄鉆出門, 看見院子地上躺著一顆亮晶晶雪白的獸牙。

悄摸兒蹭上去,獅將啊嗚一口把獸牙叼進了嘴裏。不知道哪兒來的,但這品色上乘, 它喜歡得緊,到它嘴裏那就是它的了。

它四處張望,在大門微微敞開的院子外, 地上也有一顆亮晶晶的獸牙。

出了院子,才發現外面路邊隔幾步就散落著獸牙。它一個個叼著走過去,不知不覺走到了後山,直到嘴裏的獸牙塞得鼓鼓囊囊,還是使了勁往裏塞。

沿著一路的獸牙,獅將走到了地窟口。望著黑漆漆的地窟洞口裏隱約閃動著光芒的獸牙, 它站在洞口遲疑了一下。

這兒可是無相山,是它的地盤, 外面的仙宗又進不來,誰敢在這兒害它?說不定是某只偷了東西的妖獸,把寶物都藏在這兒了。

獅將試探著走進地窟,發覺沒有異常,就大膽地朝裏走去,看著地窟盡頭堆積的獸牙,它眼珠子錚亮, 興高采烈地撲了上去。

隨著它撲上去的動作, 身後的鋪天蓋地的黃土像洪水一樣灌進了地窟。

嘴裏的獸牙掉了一地, 獅將轉身朝地窟外跑去,卻被人一巴掌又給打回了地窟深處。

“是誰?別讓我抓到你!”

獅將的哀嚎隨著地窟被黃土填滿而消失。

站在洞外的雪觀音滿意地拍了拍手中的黃土, 就讓它在這好好反省一下,以後做妖獸不要太囂張了。

第二日天剛亮, 去廚房的聞鈴月就瞧見了狼狽不堪的獅將。它一身原本金閃閃的黃毛變得灰暗,緊緊黏成了一縷縷掛在身上。

獅將看見聞鈴月詫異的目光,挖了一晚上黃土的怒火突然冒了出來。絕對是聞鈴月,這無相山上只有聞鈴月和它的主人不對付。

“是不是你在背後下黑手,把本君騙進地窟埋起來的!”獅將跳上去攔住了聞鈴月的去路。

聞鈴月左右打量了獅將一眼,咧嘴笑道:“如果是我,我會直接埋你主子。”

獅將聽言,覺得好像不無道理。聞鈴月確實不像那種背後下黑手的人,就比如她原本在九華宗手中吃了大虧,再次面對九華宗的針對時,她居然不避其鋒芒,反而正面迎敵。

當九華宗送來的無相山弟子的屍體擺滿山莊門口時,獅將頭一次在聞鈴月身上感受到一種沈默的殺意。像從地獄裏湧出來的黑水,在不斷吞噬著她。

無相山的人都聚在此處,鴉雀無聲。

“魔教和仙宗自古不合,可又是誰定下了魔教和仙宗的區別?如果殺人的就是魔教,難道仙宗的人從不沾血?如果貪財好權的是魔教,難道仙宗的人就從不喜好權勢?難不成披了一層仙宗的皮就能掩蓋本質?無相山向來論心不論跡,被世人逼迫變成妖魔的人,是否能活在世上,不是他九華宗可以決定的。”

蒲姍站在這些屍體前,仿佛在質問自己一般。看著曾經鮮活的人死去,心中的怒火與悲哀一同爆發。

倘若世事清明,崔寒霜之人,還需要用殺戮來反抗?

“此事,因我而起,我會解決。”聞鈴月站在蒲姍身側,目光落在地面,不願意看見這些躺在地上的屍體。

“解決?你怎麽解決?一個人去滅了九華宗嗎?”雲冀冷冷看著聞鈴月。

“此事與你們無關。”聞鈴月冷聲道。她話音剛落,狠勁的拳頭就砸在了她左臉上,火辣辣的疼痛迅速遍布整張臉。她踉蹌後退了幾步,被雪觀音扶住穩住了身形。擡眼看向出拳的人,雲冀正扭著胳膊,還想再出手。

“與我們無關?死的都是無相山的人,你這張嘴怎麽說出這麽讓人惡心的話的?”

雲冀說完,正想朝她沖來,被蒲姍拉住了手。

“你說得對,雲冀。但拳頭還是不要朝自己人出。找瓏主商量一下對策吧。”

蒲珊帶著兩人到了瓏主住處。

瓏主坐在層層黑紗後,似乎絲毫沒有被影響到。

“九華宗,當年只不過是個小宗門,東方昭俠不知從何處學了一身煉器的本事,才將九華宗發展到如此地步。九華宗雖法器多,但無相山也不差,此事你們放手去做吧,這無相山,有我守著。”

聞鈴月第一次聽見瓏主說了這麽長的一段話,心中顫抖著,眼眶酸痛。

“聞鈴月,你留下。”

蒲姍和雲冀離開後,聞鈴月掀起厚重的黑紗,朝裏走去。看見瓏主的和藹慈善的眼神,她心底的一根弦當即斷了,淚珠止不住地往外溢。

聞鈴月半蹲在她身前,任由著她拉著自己的手絮叨。

“人生在世,若無親朋好友豈不無聊?我們始終是人,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。倘若你自己都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,修仙之人,又該如何參悟大道,踏入神境。”

“那你參悟了嗎?”聞鈴月嘟囔著問。她始終無法步入神境,莫非真是被仇恨所困?

瓏主布滿皺紋的臉上,難得看出一絲窘迫。“我放下了執念,但也沒能參悟。”

聞鈴月好奇地追問:“那你的執念是什麽?”

瓏主垂下的眼中,浮現出一絲悵然。

歲月過於久遠,很多細枝末節她已經記不清了。少年時,她是一國皇城裏的貴族女君。全族無人會的秘技歸元手獨獨她會,少年得意,意氣盛時,她還會跑去街上給人接骨續經。

卻因鋒芒太露,招致他人眼紅。直到有一日,許多人圍住了她家中族人,逼迫她們交出歸元手。

她被仆從帶著從暗道逃離,跑出皇城時,只見家的方向烈火飛騰,熯天熾地。

一路逃亡太久,她早已忘記自己受過的苦,只記得那些一把火燒了她族人的人,自稱仙宗,交出歸元手,是為正道獻力。

在她殺了許多人之後,終於發現,世上的仙宗滅不完,殺亦無止境。

放下執念後,她獨居在無相山上。直到後來,她救下一個魔教的人。

“歸元手是以血脈傳承,不管那些人再如何酷刑逼問,也沒有辦法得到。”

瓏主的思緒收回,看著眼前的聞鈴月,再度開解道:“所以,學會接納別人的善意,也是放過懲罰自己。”

聞鈴月點點頭,她不曾想過瓏主的過往也如此覆雜。瓏主說得沒錯,的確要放過自己,去懲罰那些讓自己痛苦的人。

瓏主想不到聞鈴月的心中所思,但這也算另一種的放過自己,不是嗎?

九華宗的人沒有想到,僅這一次挑釁,居然惹得整個無相山傾巢而出。

九華宗外,天空翻卷著黑沈沈的烏雲,烏雲之下,巨大的金色陣法結界罩住了整座九華宗的山峰。

人如蟻般密密麻麻,清晰地劃分出了兩個陣營。一方在陣法結界之內,一方懸空立於結界之外。

“這就開了護宗大陣,真是膽小如鼠。”雲冀不屑地看著這道金色結界,轉頭朝蒲姍問:“聞鈴月不是說她來破陣嗎?怎麽還不見蹤影。”

陣法之內,九華宗的東方昭俠遲遲趕來,飛身落於九華宗眾人之前,冷冷望著那一方人。

“這無相山的人瘋了?”東方昭俠轉身朝自己的大弟子問:“你沒把話帶過去?”

大弟子一楞,細細回想了一下這才放心回答說:“說了,但我也不知道整個無相山的人都來了。”

“行了,等會倘若事態有異,照計劃行事。”東方昭俠臉色冰冷,原本是想威脅無相山交出聞鈴月,卻沒想少有動作的魔教無相山,竟如此沖動狂妄。

“本宗無意挑起兩宗戰事,你們若交出聞鈴月一人,兩方皆可避免弟子傷亡。”東方昭俠朝外喊道。

卻不想,結界將他的聲音一同隔絕。

“這老東西在嘀咕什麽?”雲冀看著莫名其妙的東方昭俠,這就是將聞鈴月差點殺死的人,還是她的父親,真是可笑。

東方昭俠見對方不為所動,眼中的殺意顯現,看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。

在他停頓的這片刻,漆黑的烏雲間閃現一道強烈的白色閃電,雲間隱約看見一條巨大雪蟒盤旋,白色的身軀在烏雲之中格外顯眼。

眾人張望之際,那條巨蟒的頭猛地朝下方的金色陣法結界沖來。

紅如血的蛇瞳令人見之發麻,眾人還看見蛇頂上站著一個人影,黑衣獵獵,帶著銀白面具,所有一切卻不如她手中那柄泛著金色仙力的耀眼長劍。

在劍觸碰到結界那一瞬間,劍身爆發的光芒遮天蓋地,散發的仙力更是讓人喘不過氣。

九華宗的弟子紛紛運起仙力退後自保,實力低微的弟子仍舊被破開結界的仙力波及,口鼻流血。

東方昭俠看著聞鈴月手中的長劍,臉上毫無護宗陣法被破的懊惱,只有對扶光劍貪婪的渴望。

原來一直都在她手中,難怪他將聞鈴一族掘地三尺都沒有扶光劍的蹤跡。

威力之甚,比神器有過之。

正是這樣目光,令聞鈴月每每想起就惡心至極。

“找到了,扶光劍。”東方昭俠盯著聞鈴月手中的劍,直直朝她飛去,試圖奪走扶光劍。

卻沒料想,聞鈴月身下的坐騎口中吐出一團火球,將他逼停。

聞鈴月遙遙看著他,舉劍朝他殺去。母親的仇,慈悲殿的仇,如今一同報了。

東方昭俠持劍擋住了聞鈴月的攻勢,眼底流露出一絲驚訝,她竟然恢覆的如此之快,實力還比之前更厲害。

看見聞鈴月行動,無相山的人一同進攻,九華宗竟然被逼的節節後退。

聞鈴月死死盯著他,招招不留餘地。仿若要洩盡心底的恨意,卻又遠遠不夠。

東方昭俠臉色愈發凝重,在與聞鈴月的對招中,他發覺自己漸漸落入下風。他藏在袖間的手捏了一道訣,朝身後的方向揮出後,看著聞鈴月的目光當即堅定了不少。

很快,混戰之中,東方昭俠的大弟子手中提著一顆人頭,立於眾人上方,舉著人頭朝下方喊道:“聞鈴月,再不叫無相山的人退離,這具屍首,可就徹底四分五裂了!”

正在和東方昭俠纏鬥的聞鈴月,擡頭看向上方,見到那顆人頭,瞳孔驟縮,呼吸停滯。因動作停頓,被東方昭俠一掌擊退了數米遠。

無相山的人察覺到異常,紛紛停手看向那一方。

局勢轉變,東方昭俠目光灼灼地望著她,話語如淬毒的咒語一般鉆進了她耳中。

“上次見你,忘記跟你說了。這玄甲傀儡非要擋我的路,最後我不得已舍棄了這具最愛的傀儡,把傀儡的頭砍下來,才肯罷休。”

聞鈴月眼中突如昏天暗地,又如身至烈火,周遭的一切都在煎熬著她。

蒲姍和雲冀站在她身後,察覺到她的異常,猶疑地開口問:“你怎麽了?”

聞鈴月猛地回過神,控制住搖搖欲墜的身體,強撐著氣道:“那是我母親的遺體。”

二人瞳孔顫抖,她們一時不知該如何繼續開口。

蒲姍見聞鈴月狀態奇差,當機立斷撤走了無相山的人,轉頭朝雲冀沈聲道:“帶她走。”

“東方宗主,有些威脅人的招數,不一定次次都有效。你這招數,且讓眾人看看,能用得了幾次!”蒲姍語氣透著狠意,眼中殺意盡顯。竟然有人無恥到這種地步,虧得九華宗還是巫川大宗,從上到下,都已經爛透了。

雙方散去,雪觀音獨自跟在雲冀身後,看著目光呆滯的聞鈴月,心中疼痛不已。他轉頭看了眼九華宗,眼中閃過一絲寒冷。

無相山中,氣氛低迷。九華宗再一次讓她們對仙宗有了新的認識,說是無相山是魔教,但九華宗看上去更像正宗的魔教。

聞鈴月一回到無相山,就緊閉房門不出,眾人不敢去打擾聞鈴月,只每天在門口探一探她是否還好好活著。

日子一久,蒲姍按耐不住了,她拉著雲冀敲響了聞鈴月的房門。敲了幾下後,屋內無人回覆,她只能強行打開屋門。

屋內一股子久不開門的潮濕悶氣,走進臥室,就看見聞鈴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,睜著布滿紅血絲的眼睛,虛虛望著空氣,不知道在看哪兒。

雲冀湊上前,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,看到聞鈴月沒絲毫反應,嘀咕道:“難不成真心灰意冷在這茍延殘喘了?那要不讓我做左護法吧?”

“你太鬧騰了,瓏主她老人家需要安靜的環境。”蒲姍走上前,看見聞鈴月雙眼通紅,估摸著很久沒休息,於是把手覆在她眼皮上,往下抹了抹,想讓她閉上眼睛。

“……我還沒死。”聞鈴月聲音沙啞,閉上眼睛翻了個身,背對著她們。

蒲姍問:“你要不要吃點東西?”

聞鈴月心口悶悶地,寂靜了片刻後,小聲地說:“我想喝魚粥。”

蒲姍拉著雲冀出了屋子,朝後廚走去。既然願意吃東西,那就說明事還不大。

在後廚的崔寒霜見到二人,從桶裏拿出一條新鮮的魚,刀光閃動兩下,這整條魚就給片幹凈了。

雲冀見此,眼中略有驚訝。“你刀工還挺好,跟誰學的?”

崔寒霜笑了笑,“是左護法教我的。”想到九華宗的事,她試探著問:“左護法還好嗎?”

有時候,心上的痛苦遠比身體的痛苦更讓人難以承受。

“還好吧,起碼還不想死。”雲冀眼珠一轉,盯著崔寒霜問:“你以前在城裏過活,城裏人是怎麽排解苦悶的?”

蒲姍聽到雲冀的話,頗為感觸,她變得成熟了。

崔寒霜認真回想著,但只能想起那個屠夫是如何排解苦悶的。每次他不高興就喝酒,說什麽一醉解千愁,然後去歌伎那兒聽曲玩樂,玩盡興了她就能免一頓皮肉之苦。

崔寒霜把這些事如實跟她倆覆述,看見二人遲疑的目光,她突然心裏一下也沒底了。“嗯……還有什麽問題嗎?”

蒲姍聽完,說不上哪兒不對勁,但好像又是這麽回事。於是手一拍,決定先把聞鈴月灌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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